不是那個班傑明的魔幻之旅
【短篇】吟遊詩人的歌與勇者之劍‧I



讓我強化事件的歷史傷痕!

勒科福里傭兵團長:比爾‧史寇爾

「團長,不好了!!!」

勒科福里傭兵團三等見習戰士長渾身鮮血地衝進團本部,手上的長劍來不及收回鞘裡,握劍的手還在微微發抖,顯然剛經歷過一場惡戰。

「勇…勇者…外…外面來了…漫山遍野的勇者!」在見習戰士長氣喘吁吁、牙齒打顫的聲音裡,有著濃濃的驚懼與化不開的絕望。

勒科福里,是一個魔界隨處可見、無足輕重的小型傭兵團,平日就駐紮在不死島中部地區的班布城郊。

在亡靈國度裡,像這種没没無名的鄉下小傭兵團比比皆是,也不能說是惡名昭彰,只是這種小傭兵團,成員素質一向良莠不齊,所以在地方上一些像街頭鬧事、酒吧鬥毆…之類的破事,偶爾也有他們的一份。

但是要像今天這樣,一口氣引來無數勇者的討伐,像這樣的小傭兵團,還沒有那個資格。

「還是來了嗎?」彷彿早已預知了命運似的,傭兵團的團長比爾軟弱無力的站了起來,臉上掛著一貫憨厚的笑容說道:「呵~終究還是逃不過去…」

他手上拿著的,是一份教延的宣敕,一紙文字,涼透了他的心…

奉聖‧媞因莉喬蒂之神諭,謹以亡靈國度之名,為我島上傭兵團邪惡之舉,對高精靈與鍚安一族,致上沉重之歉意。

「要不…聯絡一下評議會裡的紅衣主教?」傭兵團副團長不抱期望的問了一句。

「不用了…」比爾懶洋洋的擺了擺手道:「事情演變到這步田地,評議會裡的那些人只怕是避之唯恐不及,下次的神選日還久著吶,他們是不會在這時候跳出來刷存在的。」

「可是!」副團長還想說些什麼,卻被比爾託付遺言一般的話語給打斷了。

「夠了…沒必要讓災害繼續擴大下去。」比爾一邊戴上頭盔,一邊囑咐道:「我留下來斷後,你帶著其它人,從後門出去。」

「讓魔法師通知外圍支援的遊俠一聲…」硬是將發福的身子,勉強地塞進甲冑裡,比爾一邊語帶斟酌的說:「就說衷心感謝他們的馳援,這事就到此為止,請他們都散了吧!」

「我這一死,倒是落了個輕鬆痛快…」自嘲的看著手上鏽跡斑斑的長劍,比爾接著又沉重地說道:「倒是你們留下來的人,這漫長苦日子才正要開始…」

看著比爾在夕陽餘暉中的身影,副團長再不說話,只是手撫胸前恭敬的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,無聲的退了下去。

整頓好裝備的比爾慢慢的走出了團長室,最後一次巡視傭兵團的本部,在這勒科福里傭兵團裡,有著他廿多年的青春歲月,看著自己逐漸發福臃腫的身子,比爾忍不住回想起剛進傭兵團的時光,那時候的他,是個威風凜凜的死亡騎士,身手矯健意氣風發,曾幾何時,那個積極進取衝動莽撞的少年,逐漸變的成熟老練世故圓滑…

不對!比爾搖了搖頭,否定了自己的想法,就算身材變形了,但自己的一顆心,始終沒有改變,所以那天才會…



三個月前…

「召喚高精靈一族的墮落邪神?然後打倒他?作為你們的年度試煉?」比爾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上的作戰計劃書。

「誒嘿嘿嘿…」嘻皮笑臉的,正是勒科福里傭兵團三等見習戰士長,此刻他滿懷信心,目光炯炯的說:「既然要打,當然要挑最強的!」

三個月後就是傭兵團的年度試煉,這次的試煉將會決定這一年來傭兵團成員的表現,影響到位階的晉昇,所以傭兵團裡的三個見習小隊,分別擬訂了一份試煉用的作戰計劃書,只不過一個比一個還要來得誇張…

這第一小隊還比較保守一點,選擇了古蠻族的祖靈作為試煉交戰的對手,而第二小隊則是選擇了地精帝國的亡靈當作試煉的對象,至於第三小隊…

「這召喚高精靈族的墮落邪神是個禁忌…」比爾頭疼的說著,希望能打消見習戰士長的念頭。

「是召出來打倒,又不是召出來附身…」見習戰士長不以為然的說,眼睛裡有一股不服輸的幹勁。

這幫熊孩子,屁股上的毛還沒長齊,整天想幹的就是像個勇者打倒魔王、英雄拯救世界那一類驚天動地的大事…

可是…難道我要用大人世俗的普世價值,去規範限制這些幼苗的成長嗎?

看著見習戰士長燃燒著熊熊鬥志的眼光,比爾好像看到了曾經少年輕狂的自己,不知天高地厚、愛出風頭、滿肚子的雄心壯志。

這…就是青春吶~

「OK的啦~鋼鐸聯邦的矮人族還有一堆人是直接召喚邪神附身的呢…」見習戰士長不屈不撓的說服著:「我們只是叫出來打倒,強調正義必勝!沒問題的!」

聽著見習戰士長中二病發作的宣言,比爾搖了搖頭,甩開心中的顧慮,在作戰計劃書上留下同意的簽名。

只不過是場年度試煉,哪會出什麼大事呢?

當時誰也沒有想到,在三個月後,這個簽名,會要了比爾的命,同時也毁了勒科福里傭兵團,令亡靈國度丟了節操,玷污了勇者的正義之劍,更讓吟遊詩人的歌謠,散發出腐敗的氣息…



「勒科福里傭兵團召喚高精靈一族的墮落邪神?」在亡靈國度的吟遊詩人工會裡,滿臉油光的矮胖老者將歌譜砸在豺狼的頭上,怒氣沖沖的問道:「後半段呢?」

「那個…提供消息的勇者沒說。」豺狼搓著手,一臉諂笑的說:「時間上有點趕,所以我就直接發了下去…」

「人家召喚邪神是為了試煉要打倒祂!」矮胖老者怒不可遏的大吼:「瞧這讓你說成了什麼樣子了!」

「這樣說才好炒熱…」豺狼支支吾吾的回答:「現在消息都傳開了,您說這…」

聽完豺狼的回應,老者的怒火逐漸平息了下來,略一沈吟後問道:「效果怎樣?」

「不能更好了…」見說服有效,豺狼的眼睛高興得瞇了起來,得意的說:「整個靈界傳得沸沸揚揚的…」

「那就弄死他!」老者陰惻惻的說。

「您老的意思是…」豺狼對對老者立場的突然轉變感到膽戰心驚。

「把消息全面佈開,讓所有的豺狼都動起來…」老者用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說著:「五天…不!三天之內…」

「我要看到勇者聯軍被我們鼓動起來…」老者的眼睛裡,露出一抹兇殘的狠色。

「不這麼做,就顯得我們吟遊詩人理虧了…」

「謹尊御意。」聽完老者的說明,豺狼若有所悟,心悅誠服地隱没在陰影裡。



「怎麼樣?高精靈的使者怎麼說?」法王廳裡,亡靈國度教皇座下的首席服事憂心忡忡的問。

「還能怎樣?就是很不高興…」負責接待的樞機卿不悅地回道:「高精靈又沒有和我們結盟,能怎樣?」

「話不能這麼說…」首席服事皺著眉頭說:「再怎麼說,瘦死的駱駝比馬大…」

「我們亡靈國度還是瘦死的巨龍呢!」樞機卿不客氣的反駁:「反正他們人都在覲見廳裡,你自己看著辨吧!」

「什麼!你讓錫安一族和高精靈坐在同一廳裡?」首席服事大驚失色的問:「那還不打起來?」

「啐!他們一碰面,馬上就聊了開了…」樞機卿不屑的說道:「句句不離錫安一族加入神聖精靈聯盟的事,兩個聊的正開心吶!」

「對了…教皇怎麼說?」樞機卿突然問道:「法王廳出去的那份宣敕,真的很丟人…」

「教皇怎麼說不重要…」首席服事的另外一個身份,是自然教派指定作為教皇與教派間的聯絡人。

「教派裡的長老們說了…」首席服事無奈的說:「不過是鄉下地方的小傭兵團和一個小小的死亡騎士,死了就死了。」

「教皇前陣子讓勇者與遊俠折騰的夠嗆,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緩口氣…」首席服事搖著頭說。

「也是,就是可惜那個死亡騎士了…」樞機卿笑著說。

「有什麼好可惜?」首席服事白了樞機卿一眼道:「教皇的位子穩了,那種角色要幾個有幾個!」



推開傭兵團的大門,比爾發現門外站在三個淚流滿面的年輕人。

「你們怎麼還沒走?快!再遲就來不及了…」比爾氣急敗壞的大喊。

圍牆外,無數雙冒著幽幽綠光的眼珠,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庭院裡眾人的一舉一動,此時此刻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檢視,一個不小心,就會釀成滅頂之災。

「團長我不走!」「我們並不是那個意思,為什麼…」「我們可以出去說明真相!」「一定是有內奸…」

見習小隊的三名隊長,拚了命地擋在比爾的前方,試圖挽回自己犯下的過錯。

「沒用的…」比爾氣的直跺腳,最後才無奈的說:「可以的話,我真希望不是由我來告訴你們這些事…」

「勇者追求的,是手上的長劍染血,是有個人釘在火刑柱上哀嚎…」

「吟遊詩人要的,是隨風起舞浪濤一般的歌聲,是血腥淋漓的場面,是聳人聽聞的標題…」

「教廷要的,是一時的風平浪靜,一場無傷大雅的風波,一匹柔順的替罪羔羊…」

「有沒有內奸,或者是真相什麼的…根本就不重要!」比爾凝視著眼前的三個年輕人,輕聲說道:

「而我要的,是你們能在這股風波裡,儘量平安無事的全身而退,以後有一天,你們能夠抬頭挺胸大聲的對別人說出…」

「你們曾經是勒科福里傭兵團的隊員…」

比爾抬起頭來,邁開腳步走向不遠處的大門,同時悠悠的說道:

「讓我們記取這次的教訓,強化此事件的歷史傷痕,別再忘了高精靈邪神在魔界裡的禁忌。」

說完,比爾一把推開最後的大門,在一片血色的嫣紅晚霞裡,死亡騎士特有的墨青色鬥氣熊熊地燃燒了起來,綻放出生命最後的光采。

門外,一道道的鬥氣沖天而起,無數的勇者高舉著手上的正義之劍,爭先恐後的撲了上來…



用腳撥弄著燒成了焦炭的殘骸,站在餘煙梟梟的灰燼堆旁,始終隱身在黑暗中的吟遊詩人豺狼,終於在曲終人散之後現身,在紙上記錄著比爾臨終的遺言,

「讓我們記取這次的教訓,強化此事件的歷史傷痕,別忘了高精靈邪神在魔界裡的禁忌。」

在他身旁,神秘的勇者伸出手,用手上的筆,在紙上輕描淡寫劃了兩筆。

「讓我們記取這次的教訓,強化此事件的歷史傷痕,別忘了高精靈邪神在魔界裡的禁忌。

吟遊詩人與勇者相視一笑,再度悄然無聲的淡出人們的視線…

魔界始終一如既往,而亡靈國度也靜靜地沉睡在平安夜那一片讚誦神聖的純潔歌聲裡...

謹以此文,銘記2016/12/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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